我在红楼修文物_分卷阅读_302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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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弘时这样驳他的面子,他并未与眼前这名浑身尖酸气质的三阿哥置气,而是重新迈上一步,老老实实,标标准准,打了一个千儿,朗声道:“三阿哥五阿哥,臣知错了,臣给两位阿哥请安。”
  弘时心里一下子那个爽快,可是他陡然省过来,石咏不是他们家的奴才,而是皇阿玛信任的臣子,要是不信任就不让人家在南书房当差当这么些年了。
  雍正皇帝可是亲笔在人家的折子上将“奴才”二字划去,然后批注上“称臣得体”四个字的。他老子要是知道了他平白无故折辱大臣,十九不会给他好脸看。还没想出该怎么下台,弘时这头目瞪口呆地看见五阿哥弘昼没等石咏这礼行下去,就已经亲亲热热地抱着石咏的胳膊,把他扶起来,欢声道:“师父,在徒儿面前,您还行这等劳什子的礼做什么?”
  这个傻子!——弘时心想,不过是个启蒙写字的,哪儿就有这资格称师父了?
  下一刻便听石咏老老实实地说:“五阿哥,臣不过当年曾经指点过些微不足道的笔法,绝不敢厚颜以一个‘师’字自居,五阿哥还是饶过臣吧!”
  弘昼敬重他,那是“念旧”、“尊师重道”,而他若以皇子师父自居,那便是“狂妄”、“不知天高地厚”……这点分寸,他还是有的。
  可是弘昼才不管这些,一张小脸笑得贼忒兮兮,凑上来小声问石咏:“师父,最近师父厂子里的自行车……有没有多上那么几架,我底下有几个善骑的小幺儿,正好组个车队,骑上街去,也一样威风凛凛的!”
  石咏当即点头应了,五阿哥要出手采购自行车,正好帮他又做一回宣传,石咏何乐而不为?这一对旧日师徒,正要继续商量,忽听弘时在一旁气咻咻地道:“弘昼,你忘了三哥刚才教过你的?不过一介佞臣而已,你以一介皇子之尊,何必这样百般迁就?”
  弘时是口不择言,石咏与弘昼两个在一旁听傻了?
  石咏怎么就有幸成了弘时口中的“佞臣”了?
  他还记得西湖边上岳王庙里秦桧夫妇的跪像背后有楹联书道:“青山有幸埋忠骨,白铁无辜铸佞臣。”他什么时候竟能与秦桧这种巨奸相提并论了?
  到这时候,石咏便再也不忍了,双眉一挑,盯着弘时,道:“三阿哥,您刚才那句话,臣没有听清,可否请三阿哥再重述一遍?”
  弘时若是敢再重复一遍,他就敢当场不给弘时脸。
  石咏这般气势一变,弘时反倒怂了,蹬蹬地就往后面退了两步,勉强拿住了,扭脸不敢看石咏,偏还舍不下颜面,只管对弘昼说:“你可知道,去岁皇阿玛想要绘那一组变装行乐,皇阿玛原来只说绘制满汉蒙藏装束,偏他穿了一身洋人的衣冠跑到皇阿玛面前去献媚,将皇阿玛逗得大乐,后来才绘了那一套洋装像。你说说看,这不是奸佞之臣又是什么?”
  弘时这么一说,石咏倒是想起来了。他曾听说过,最早郎世宁是请弘时穿上那套衣衫去给雍正看一看,弘时却以他不穿“上国衣冠”之外的服饰给拒绝了。所以最后是石咏穿了洋装,戴了假发去“科斯泼雷”。这不过是个人偏好的问题,弘时却偏要上纲上线,将他说成是一介佞臣。
  “三哥啊,”弘昼笑道,“您说石大人穿件洋服就是佞臣了,那皇阿玛也穿过,皇阿玛戴假发的时候还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呢,依你这么说,皇阿玛是昏君喽……”
  他还没说完,弘时已经跳起来捂住了五弟的嘴,弘昼一面假作拼命挣扎,一面好整以暇地给石咏使了一个眼色。
  石咏差点儿没笑出来:他一早就知道弘昼这个小子,外表看着顽皮跳脱,口无遮拦,其实那心眼子少说也有一千个——要不怎么能做皇家的孩子呢?
  “无大功而身居高位,这不是佞臣是什么?”弘时一时失言,这会儿赶紧找补。石咏心里却呵呵了:他一个冷衙门的从二品文官,算身居高位吗?至于有没有大功……他做过好些外人完全不知的事,若是他当真什么都没做过,一直袖手旁观,难道弘时这小子现在就一定能以皇子身份站在这圆明园里?
  “你们在说什么?怎么三阿哥跟个急眼鸡似的?”忽然旁人过来,插了一句嘴。石咏一见,忍不住又头皮发麻:果然在皇园里就是没好事,见人就得行礼。远处是庄亲王十六阿哥带同理郡王弘皙一起过来,石咏少不得又得行一遍礼。
  十六阿哥手中持着一柄折扇,走到哪里摇到哪里。而一旁的理郡王弘皙,石咏也是很久没见了。废太子允礽过世于雍正二年,弘皙袭了郡王,他如今应当是刚刚出孝不久,开始在朝中走动。
  “十六叔,您这真是说笑了。”弘时被一句“急眼鸡”训得心里发了毛,但对方是铁帽子王叔,他也不敢冲动无礼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六阿哥将石咏给招了过去,问:“茂行,这是怎么了,怎么爷刚才听见有人在说‘佞臣’什么的?”
  石咏宽容地笑笑,摇摇头,故作奇怪地问:“没有呀?哎呀庄亲王,您的耳力现在是恢复了?”
  十六阿哥配合地拉拉耳朵,顿了顿才说:“没恢复没恢复,爷这刚才也没听清,唉……许是又耳鸣了。”
  他们两人一唱一和,对面弘时那张脸一阵红一阵又转白,精彩纷呈。石咏替他隐瞒,算是给了弘时一个人情,偏生这个人情让弘时觉得窝囊至极,比一刀杀了他还要难受。
  恰于此刻,雍正的皇舆与十三阿哥的肩舆一起从远处过来。弘时更是紧张,生怕石咏或是他这位十六叔将自己刚才的言论透露给皇父知道。在储位一事上,他本就没有福惠或是弘历那样受宠,若是再落个“口舌”或是“刻薄”的名声,往后那更是不用想了。
  所幸雍正没有多留,径直往勤政殿去了。十三阿哥因腿脚不便,蒙皇恩坐了轿,依旧有些局促不安,扶着轿杠招呼石咏:“茂行,你来!”
  石咏应了一声赶紧去了。余下的人里,十六阿哥招呼弘皙一起离开,又回头瞅瞅弘时与弘昼两个,问:“一起出园子?”
  弘昼登时应了一声,蹦蹦跳跳地去了。弘时心里不爽快,微笑着婉拒了,说:“十六叔,理郡王,我还想在此处待会儿,你与五弟,先去吧!”
  十六阿哥盯着他看了片刻,立时又嘻嘻笑着向弘时挥手作别,自行转身,与弘皙和弘昼一道往园外走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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