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颜风华录_分卷阅读_76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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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染娘歪着脑袋,似懂非懂地点点头:“我阿爷说,经常去漠北,他就会薛延陀话和突厥话。还有很多胡人商队,什么话都懂。咱们想学,也一定能学会。”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将话题彻底带偏了。于是,小郎君与小娘子们便讨论起胡语来。谢澄与谢泊还似模似样地说了两句鲜卑语,说是那几个胡婢教的。
  义阳小公主的目光在谢沧、慕容修身上停了停,笑声犹如银铃:“长孙家便是鲜卑人,我上回怎么没有见过雪肤碧眼的女婢?宫中有胡婢,看着却像是和我们一样。你们什么时候将家中这些胡婢都带来给我瞧瞧,我也想仔细看看!”
  “贵主去我家!阿娘说,那些胡婢没学好规矩,就不让她们出门。”谢澄很是豪爽地答应下来,完全无视了自家阿兄的眼神。而慕容修略作思索,也道:“我们如今跟着阿娘,住在李家姨母府中。贵主若是想过去瞧,只管哪天随着李家姨母归家就是。”
  “好,改天我便去!”义阳小公主笑嘻嘻地牵起染娘的小胖手,“我倒要瞧瞧,她们的长安官话到底说得好不好听。”
  胡婢不过是小家伙们的话题之一。很快他们便将此事抛在一旁,都围在一株早开的桃树前,好奇地端详着枝头半开的粉色花苞。
  听完始末的李暇玉便回过首,似笑非笑道:“十娘姊姊不必再追着阿嫂问了,想来应该是效果不错。两位嫂嫂若是让她们来守住院子或者书房,那四个婢女再如何想方设法,恐怕也进不去罢。”不论旁人说什么,她们只作自己是胡婢,听不懂便是了。再如何颐气指使,再如何怒气冲冲,面对无动于衷的胡婢又能怎么办呢?总不能连这样的小事都要禀告王氏,让王氏给她们出头罢。
  “阿嫂便是直说又如何?”李丹薇轻嗔,“我不过是担心她们没做好自己的差使罢了。”
  小王氏抿唇笑起来:“我也不过是略逗一逗县主罢了。县主仔细想想,若非她们如此得力,我怎会有兴致与你周旋那般久呢?恐怕早便向你们讨新法子,或是须得烦劳你们再换一回人了。如今,我与阿颜总算是松快许多,成日冷眼瞧着便像是看百戏似的,也算是颇为有趣。”
  李丹薇遂越发兴味盎然,合掌道:“这样的百戏,我也很想瞧一瞧。元娘,再过两日,咱们便去上门看戏!”
  李暇玉微微点头,目光微转,又轻轻道:“十娘姊姊,眼下便有一出戏了——”
  迎面走来的一群女眷中,李七娘与李八娘的视线不经意间看过来,身形猛然僵住了。
  ☆、第一百九十六章 七娘八娘
  李家姊妹久别重逢,自是惊喜非常,难掩笑意。其余贵妇见状,亦是颇为体谅她们再逢不易,便飘然各自离开了。也有格外火眼金睛者,瞧出李七娘李八娘笑容底下的阴郁僵硬,却只是心中哂笑而已。世家大族之中,便是嫡亲兄弟姊妹也多有龃龉者,又何况这些堂姊妹呢?瞧起来便是再光鲜,说起来便是再冠冕堂皇,谁家又没有一二阴私之事?只当做不曾瞧见、不曾发现就是,也免得惹什么麻烦上身——毕竟,那可是陇西李氏之女。
  姊妹三人寻了僻静之地坐下,自有长公主府的仆婢将四周布置得暖意融融,鲜果浆水吃食应有尽有。李丹薇含笑打量着李七娘与李八娘,那两姊妹亦是正在观察她。她们这几姊妹的年岁原本便极近,不然李八娘也不可能抢了李丹薇的婚事,夫家至今依然一无所知。不过,经过七八年的时光打磨,日子究竟过得如不如意,已经如实地刻画在她们的衣着装扮甚至于容貌上了。
  七八年过去,李七娘与李八娘俨然便是标准的京中世家贵妇了。装扮华贵却低调,脂光粉艳却不显浓丽,十分得体,令人挑不出半点错漏来。但,饶是如此,她们的眼角眉梢亦带着几分年华老去之感。虽尚未出现皱纹,却令人很容易便察觉出一二苍老之相来。反观李丹薇与李暇玉,衣着打扮随意大方,仅仅只是薄施脂粉而已,美丽的容貌却仿佛能透出光芒来。二人的肌肤便犹如少女那般饱满水润,可见平素调养得当,更可推想出她们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  李七娘与李八娘目光一动,几乎有些难以掩饰深深的嫉妒与憎恶。原本她们觉得自己的日子已是人人称羡,又如何能忍受当年看不起的那些人,过得比自己更好上十倍百倍?
  昔年,李七娘嫁给了娘舅家的表兄,既非日后的宗妇,亦非陌生的媳妇,自然既不忙于打理内宅,又颇为受阿翁阿家的宠爱。且夫君是表兄,彼此间情谊深厚,便是有一二侍妾,也不可能动摇她的地位。李八娘则与夫君“情投意合”方成就了好事,凭着过人的手段将后宅理得干干净净,根本没有侍妾,便是偶有通房亦是紧握在她的掌心中。夫君对她几乎言听计从,由此却惹得阿家阿翁不喜。但她颇懂得做人,平素行事毫无错漏,又是陇西李氏贵女,故而地位亦是十分稳固。
  两姊妹如今亦都是儿女双全。李七娘子嗣上略艰难几分,却也在去岁生养了一个儿子。李八娘则是一举生养了三个儿子,最后生了女儿,也有些伤了身子,一直在调养。不过,就算她往后日渐失了夫君宠爱,有这么些儿女伴身,亦是足够了。
  按理说,在世家贵妇当中,李家姊妹二人已是深受其他人羡慕了。她们也十分享受这样的目光,在聊天顽笑时,似真似假地说些御夫之道,便能拉拢不少年轻贵妇驻足倾听。毕竟,世家联姻之中,形同陌路甚至屡屡争执的夫妇并不稀少,更有咽不下妾婢众多的气索性便一刀两断者。她们,在旁人看来,已经足够幸福。倘若还有什么不足,那便是夫婿都是门荫出仕,如今皆是六品七品官职,短时期内绝无可能给她们请封诰命。
  然而,此时反观李丹薇与李暇玉,她们却倏然觉得自己昔日那些自得与骄傲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。回想昔年,李丹薇婚事被抢,祖父将她许给了一个鲜卑胡人,她们私底下从未断过嘲笑与讽刺。便是那胡人生得俊秀又如何?嫁给了吐谷浑人,无异于和亲,和亲又能有什么好下场?
  但谁又能知道,这鲜卑胡人竟然使了法子给李丹薇请封了县主?!县主,那可是王爷之女才能封的,实打实的宗室贵女!偏偏,自家出了一个怀远县主,还是她们的死对头,两人很是郁怒了一段时期。而后又听闻她迟迟没有身孕,崔县君几乎要愁白了头发。正当她们心中暗喜的时候,谁知又听说她一口气生了龙凤双胎,凑足了“好”字!
  而李暇玉这个寒门贱婢亦是运道极佳。昔日她便如脚边的污泥,李七娘与李八娘根本从未将她放在眼中。直至后来她替李丹薇出头,居然敢对李八娘动手,才成了姊妹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。在她们看来,李丹薇她们动不得,李暇玉她们日后还愁没有机会报复么?只要自家夫君一朝成了服绯服紫的高官,碾碎李家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?
  然而,谁又能料到,李暇玉竟嫁与了陈郡谢氏子?而且还是陈郡谢氏阳夏房的嫡脉之子?那谢琰常年流落在外,虽然风骨斐然,谁都猜他是世族之后,但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陈郡谢氏嫡脉?而且,短短一段时日,他竟然就能够凭借军功风云直上,居然成了正四品的折冲都尉!而这个寒门贱婢也不知是如何得了先帝青眼,居然封为了定敏郡君!如今更是成了皇后殿下跟前的红人!
  谢琰下落不明之事,她们也曾听说,还十分快意地在一起饮酒庆祝了一番。那寒门贱婢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,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!谁又能知道,那谢家子居然根本未死,还得了博陵崔氏的另眼相看?!而她们本以为经过丧夫消息的磋磨,李暇玉必定会生生地老态毕现,谁知上回在长孙府一见,她却与往日毫无二致!如今仔细一瞧,更是意气风发,华贵优雅!
  如果不按家礼按国礼,她们必定要给怀远县主、定敏郡君行礼。然而,姊妹二人又如何能忍得下心中那口气?尤其是李八娘,恨意与恶意完全掩盖不住,已经从目光中漫溢开来,仿佛要化为风霜刀剑,将对面的人尽数毁去。
  “听说两位姊姊如今都是儿女双全,在夫家地位亦是十分稳固,真是不容易呢。”李丹薇笑吟吟地斜了李八娘一眼,“原以为你们好歹能因做了母亲之故,改改自己的脾性,谁知却还是以前的模样。”
  “十娘姊姊,这脾性都是天生的。原本便是根骨狠毒自私之辈,怎么改也改不掉。”李暇玉接过话,“你呀,还是将人想得太好了些。七娘且不提,八娘这样的毒蛇,时时刻刻都须得防着才好。免得一着不慎便教她得了势,跳起来咬伤人。”她冷眼觑着,李八娘应当是从未放下过复仇的心思,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教她得了机会,可须得格外小心行事。
  李八娘神色大变,正欲讽刺回去,李七娘却按住了她的手,朝她摇了摇首。李丹薇似笑非笑:“七娘姊姊拦着她作甚?就让她说罢。我倒要听听,她能说出什么来。要知道,我才是当年的苦主。那些事我从不曾说破,却并不意味着我会一直保守秘密。万一哪一日我心中不满,许是透露出一二呢?听闻八娘姊姊的阿翁阿家早便嫌弃这个媳妇将郎君管得太严?若我能襄助他们,说不得还会得到他们的回馈呢。”
  “十娘,你将过去那些陈年旧事说出去,又能得到什么好处?”李七娘勉强冷静下来,“若是让你们家慕容郎君得知,你曾经订过亲事,还不断地折腾‘恰巧得了这桩婚事’的八娘,恐是会怀疑你念念不忘旧情罢。不如你与八娘各退一步,再不提起旧事如何?咱们都是嫡亲的堂姊妹,理应彼此守望相助,又何必因此事记恨一辈子?”
  “七娘姊姊说笑了。”李丹薇生生地被她气笑了,“始终不放过此事的并不是我,而是八娘。你瞧瞧她如今的神情模样,谁会相信她心中已经毫无怨恨?这般的反应,倒像我这苦主才是做下了抢人婚事那等不知羞耻之事的罪人似的。而你为了维护她,居然还威胁我?怎么?若是我不答应,你是不是要私底下派人去告诉我家郎君此事?是不是还要造谣说我和那人曾有私情?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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