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颜风华录_分卷阅读_72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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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我自然明白,这也是天命,不可强求。”秦尚宫拭去泪,朝着她笑了笑,“定敏郡君去罢,长孙府虽说离得并不远,也不能去得太晚,免得失礼。”
  厌翟车遂徐徐驶出皇城,便来到东侧的崇仁坊。谢家的马车早早地便等候在坊门附近,见公主仪仗来了,小王氏特地下了车,携着谢沧兄弟三人与华娘给义阳小公主见礼。王氏因自己尚未得诰命,不想过来受人轻视之故,托病留在家中。颜氏也因要给她侍疾,并未前来。她们不来,李暇玉倒是松了口气。否则,陈郡谢氏家宅不和的情景落在那些个贵妇眼中,也不过是给她们平添笑话罢了。
  崇仁坊的位置就在皇城脚下,自是更能突显身份。居于其中的高官世家显贵,较之崔家所住的胜业坊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作为当今圣人的舅家,身为代北虏姓名门的长孙家自先帝朝便深得宠信。不仅族中一连尚了两位公主,家主长孙无忌亦从虚职转为了实职,出任位同宰相的中书令,尽心竭力辅佐圣人。
  因是嫁入舅家之故,长乐长公主当年并未修建公主府,而是直接扩建了长孙府。据说扩建之后,宅邸园林的景致已经胜过了太极宫几分。先帝巡幸长孙家的时候,亦曾经盛赞不已。长孙家本想将园子献出来作为宫中游幸之用,却被爱女心切的先帝拒绝了。故而,时至今日,长孙府的景致仍是令京中众世家高官无不好奇艳羡,若有机会去长孙府饮宴,人人都不愿意错过。
  然而,此时此刻,当李遐玉远远望见那座巍峨华美的府邸之后,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前世长孙家门庭衰败的景象。
  谁能想到,犹如鲜花着锦、烈火烹油般的长孙家,居然会彻底沦落?谁又能想到,因反对立武氏为后,身为圣人嫡亲舅父的长孙无忌,竟会被诬陷谋逆,最终不得不被逼自缢身亡,全家皆被流放?当然,前世想不明白的事,眼下仔细想来,也并非全因武氏一手遮天、手段狠辣的缘故。若无圣人猜忌在先,恨长孙无忌不愿放权,频频干涉君王之威,这位凌烟阁第一功臣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。
  如今长乐长公主尚在,文德皇后又刚去世不久,长孙家与圣人之间的情谊应当不至于早已渐渐淡去。更何况,圣人的脾性也并非她那位便宜阿爷那般凉薄无情,而是更加宽容豁达。只要长孙无忌能够及时放权,不干涉内宫之事,长孙氏的富贵荣华,应不至于盛极而衰罢。
  因是圣人嫡长姊长乐长公主主持的宴饮,长孙府门前的车马络绎不绝,厌翟车、金顶华盖朱轮车比比皆是,端的是贵客盈门。不过,义阳小公主的身份到底不比寻常。她是圣人的掌上明珠,几乎所有的姑母与姑祖母都极为疼爱她——便是心中不喜,面上亦皆是慈和之极。故而,好几辆厌翟车中都派出亲信宫婢来,亲热地向这位小贵主问候。又有辈分高的长公主或大长公主邀小公主同坐,免得她在长孙府外久候。
  义阳小公主年纪尚幼,记不清这些姑母与姑祖母,也与她们不甚亲热,便只乖巧地应着要给她们问安。至于稍微等候方能入府,她倒是并不在意,毕竟还有染娘陪着她一起顽耍呢。无论是在车中顽耍,还是进长孙府顽耍,于她而言也并无区别。
  长孙府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小贵主,更何况长乐长公主也曾特地叮嘱过,故而很快便将她的仪仗安排妥当。当厌翟车在内院月洞门前停下之后,两个孩子还顽得有些意犹未尽。不过,抬起眼见李暇玉正微微笑着望着她们,小公主便有些不情不愿地微微颔首:“我知道,应当去给长辈问安。”
  “贵主素来有礼有节,长辈们定会十分高兴。”李暇玉便让宫婢引路,自己护着小贵主下车去向其他几位贵主问好。至于染娘,则暂时交由小王氏照料。
  ☆、第一百八十六章 横生变故
  自大唐开国之后,接连两代帝皇皆是年富力强儿孙满堂。且不提诸多皇子王孙,高祖皇帝便留下了十八位公主,而先帝更有二十余位公主。这些四处分封的大长公主、长公主们性情不一,或聪慧明理,或骄奢淫逸,或趋炎附势。长安城中几乎一半流言都出自各大公主府,可想而知这些公主在世家高门中的印象了。
  长乐长公主是文德皇后嫡出,受其影响,对这些姑母姊妹亦是亲疏有别。以她的身份,主持一场赏春雪的饮宴,原也不必四处都给帖子。不过,为了勉强维持皇家宗室的平和假象,她不得不给这些亲戚几分面子。而自知与圣人一脉日渐疏离的贵主们何尝不想借此机会重修旧好,故而遇见义阳小公主之后,都觉得是意外之喜。
  李遐玉护着义阳小公主给偶遇的贵主们一一见礼时,原也以为不过是问安而已。然而到底她有些低估了这些贵主的热切,冷不防义阳小公主便被一位香气袭人的贵主抱上了华美的步辇。她上前行礼,想要劝说一二,对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孔却满是冷意,轻蔑地瞥了她一眼:“别教长乐久等,走罢。”
  她能够直呼长乐长公主的封号,可见辈分已是大长公主。面貌瞧着却依旧十分年轻,如同长乐长公主的姊妹,那可能便是高祖皇帝留下的那些年幼贵主之一了。因辈分实在太高,身份又贵重,李遐玉竟无法阻拦。而她对于这些大长公主的记忆也实在太过模糊,一时间竟只是觉得面熟,想不起来她的封号。前世那些姑祖母当中,性情骄横的很是不少,这究竟是哪一位,居然如此不管不顾?!
  而义阳小公主猛地被陌生长辈仿佛横抢一般抱起来,亦是受到了惊吓。初时她怔了怔,尚未回过神来,就见抬步辇的宫婢已经开始快步走动,而关怀她的李遐玉却受了冷眼与轻视,顿时觉得将她搂得极为不舒服的这位长辈实在不值得尊重。于是,她便立即挣扎起来,怒道:“停下!让我下去!!”她才不愿意与陌生人待在一起!何况阿娘病了这么久,不少姑母与姑祖母都曾前来探望,身后之人却从未见过,定不是什么亲近长辈!
  “义阳别动!”那位贵主平素身娇体弱,如何能搂住一个挣扎不止的孩童?不多时,她便已是钗环鬓发散乱,还不慎被小手小脚打了几下。她本便是养尊处优之人,何曾受过这般委屈,但思及这孩子的身份,却又不得不忍耐下来。
  正与宫婢一起忙乱地安抚着怀中的孩子,她又依稀瞧见附近步辇中几个姊妹的讥讽笑容。而义阳小公主见她始终不肯放她下去,亦是挣扎得越发激烈。这位贵主顿时怒急攻心,竟猛地举起手来:“无礼的小儿!杜皇后究竟是怎么教导你的?!不如让长辈好好教教你规矩罢!”
  从未见过这般凶恶的长辈,义阳小公主不由自主地呆了呆,竟忘了该闪躲。眼见着一巴掌就要扇在她那白嫩可爱的小脸上,疾步追随在步辇旁边的李遐玉双眸一动,一手轻轻地按住步辇便将它按得纹丝不动,另一手挡在义阳小公主身前,生生替她受了这狠狠的一巴掌。
  “呜呜呜!”义阳小公主这才哭出声来,紧紧地搂住李遐玉,抽抽噎噎哭得可怜至极。不远处的步辇中亦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,更有几位贵主撩开挡风的垂帘,探出身来细看,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:“千金妹妹,你这是要作甚么?!义阳这般幼小的孩子,你居然对她动手?!便是再恼怒,你也不该如此啊!”
  “是啊,义阳可是圣人与杜皇后的掌珠,平素便看得和眼珠子似的。若是听闻此事,就算你是姑母,又如何向他们交代?哎呀,你们这些长孙府的仆从还愣着作甚?还不赶紧去唤长乐过来?义阳好不容易出一次宫城,居然还遇上了这等事,恐怕是吓坏了罢。”
  “咱们做长辈的,怎可如此器量狭小?千金,你这些年可真是……”
  受了这些看似关怀实则暗含冷箭的言语,千金大长公主越发郁怒。众目睽睽之下,她自然不能再对义阳小公主做什么,于是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李遐玉身上:“都是这个胆大妄为的贱婢!竟然阻拦我的步辇!!若不是她从中挑唆,不许义阳与我亲近!义阳岂会如此失礼?!我是眼见着义阳要从步辇上摔下去,这才要去扶她!你们都看成什么了?!你们都将我当成什么人了?!我怎么可能会对义阳动手?!”
  她身侧的宫婢亦是头脑灵活之辈,自然而然便接过话呵斥道:“贵主不过是担心义阳小公主摔倒,你居然敢冒犯贵主,还不赶紧跪下!”
  李遐玉遂放开千金大长公主的手,轻轻地将义阳小公主抱下步辇,这才躬身行了拜礼,不卑不亢地道:“是妾鲁莽了,望贵主恕罪。不过,妾并非宫婢,而是御封诰命,不能受区区奴婢的这番叱责。”她的穿着打扮分明绝非女官或者宫婢,一看便知,千金大长公主却如此辱骂,显然并未将她放在眼中。然而她作为诰命,却也有自己的风骨与自尊,自是不能就此卑躬屈膝。
  “不许欺负郡君!”义阳小公主搂住她的手臂,含泪道,“郡君,咱们回去!回去告诉阿爷阿娘!!呜呜呜!”她充满控诉地望着千金大长公主,显然将此事深深记在了心里,并不接受她方才的狡辩之言。仿佛能想象出圣人与杜皇后震怒之状的千金大长公主越发急躁,咬牙望着她们,目光更是恨恨不已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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